爬山不是墙

瓶邪,鲨美,楼诚
啥都吃

《阿诚》9-10

等我考完就开始追

托马斯●焉坏●阳:

warning:主要人物战损
——





我这辈子没和第二个人同居过。


在军校时那个可不算,王天风万分见不得我,只肯在宿舍里安置睡眠时间,其余一概不与我同处一室。


我甚至从不在女友家过夜。


但事实上,我压根没有意识到同阿诚一起生活也算同居。


那对我们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神圣的法律将他的监护权赋予我,他早已成为我不必纠结选择的责任。


阿诚到我身边时不过十四岁,在谁眼里,都还完完全全是个孩子。


可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模样依旧稚气,连婴儿肥都没褪去,但曾经小娃娃确实已经有了少年人的雏形。


他的手脚开始变得更纤长,肩膀和脊梁的弧度则更挺拔,连眉眼间细微的变化,也越来越向我预想无数次的样子发展了。


我守候着他的成长,拓展的每一寸都让我惊喜——我看着这颗蒙尘的玉种落在我的沃野里,先探出一芽小苗,而后慢慢抽条,顶破了顽石,扯断了藤萝,一颗原石的光芒,就从我的荫庇里刺了出来。


有一天,他会同我一般高,再有一天,他会比我还高。


有时候我猜想我的小少年离了我的视线是什么样,学校里是否也有人会喜欢他,他是否会收到情书——那种带着香气和粉嫩颜色的迷你信札。


如果有,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会害羞还是会得意,肯不肯让我也知道。


忘了在哪本书截过这么一句话:每个青春期的小男孩都是小恶魔。


这条法则适用于所有青春期的孩子——可怕的孩子,他们有用不完的精力,却因心智的一时滞涨和不恰当的外界暗示,而无法从合情合理的渠道被排出,于是常常陷入一种暴躁的情绪中,且因一些难以启齿和压根不必要的自负而羞于向前辈求助。


具体表现为——些许暴躁,很多懵懂,极度强烈的好奇心,和羞于向别人表示关心。


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拜托,我可也曾是个小男孩啊。


只是当时正逢父母大丧,唯一的姐姐又那么忙,所以纵使再多难捱,也无处可倾诉发泄。为了不给旁人和自己造成负担,我将自己投进书本和爱情的漩涡中,让理性与浪漫激荡,寄托不知疲倦去胡乱冲撞的困惑的灵魂,疏解身体中凶猛的阶段性动物本能(这无疑还要感谢我当时的女友曼春)。


但如果谁去仔细观察明台,或许可以从他身上许窥得一二——他才是唯一深受我害的家人。我十五六岁时,对他实在不算太好,至少跟后来的阿诚比起来,要粗暴太多了。所以后来在他也到这个同样的阶段,我总对他要纵容些,不是因为愧疚(还远远没到那个程度),而是因为从他身上,我终于能再见一见当年的自己的影子,有地剖析自己的潜在心理疾病。


我清楚自己有甚么臭毛病,但就像我那一母同胞的姐姐说的:“认错倒是比谁爽快,就是从不见改。”知弟莫若姐,半分不假,否则当年我也不会被那几百条鞭子抽来法国了。


一日早晨,阿诚六点半就下了楼,他的脚步很轻,刻意瞒着什么似的,我看着他跳进厨房,随后,又跳了出来。


“哥?”


他从厨房的隔断后露出脑袋。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当时的我已枯坐一夜,没有心情答他,于是说:“要是做饭,做你自己的就行。给我弄点儿茶。”


他许是觉出这情形的不对头,但不敢追问让我更头疼,乖巧地答了一声“知道了”,先把茶煮好奉来,而后才给自己弄早饭。


许久后,厨房关了火,盘子被磕在桌子上,调羹舀了汤水滴答下来,塞进嘴里吸溜吸溜……烟灰落在了地毯上,我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觉得心里烦闷至极。


阿诚咬着勺子,从餐桌的方向盯过来。


当时我一门心思全扑在别处,直到他出声主动表达不满,才幡然醒悟。


“飘过来了。”他说。


“嗯?


“烟——”他提醒了一句。


皱着眉,抿着嘴,把勺子磕在瓷盘上,合起来叫:不高兴。


简扼的很,也不留人余地。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食不言寝不语,我怎么跟你说的?”我不知道突然来了火气,“吃完了早点去上学。”


这话的语气显然重过头了。


阿诚很错愕,而后受伤的表情浮了出来,好像我说的是“我现在一点不想看见你”。


但很快,见我没有一点说软话的意思,他收敛了神色,埋头飞快吃完,收拾好桌子,上楼取了书包,逃似的开门跑了。


他会不会哭?


被子弹击中的那一刻我脑子里竟然出现的是一只蹲在我胸口的花脸小猫。


王天风缝合手法一流,但包扎技术却像他的衣品一样——花里胡哨。


这下好了,就是早上没哭,晚上回来看到我这幅样子,肯定要哭了。














老有人讲我命大。


每每听到这话,我总不知如何回答。


哪里有人一辈子命大?


不过是太多记挂放不下。


子弹是从肋下穿过去的,惊险又幸运,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又没有干净的条件,感染是在所难免的。


“值!”疯子靠在床头,针线从我手里穿到他肩上,他半边圆脸粘血,还嘿嘿地笑,“两颗子弹换四个叛徒和这么大一批军火,太值了!”


他比我惨烈,弹头嵌进了骨缝里。又因骨架窄,一时抠不出,折腾许久,被弄得烦了,又疼,指着我骂。


我回不得嘴。


那一枪本该也射在我身上。


晚上,我装作醉酒的样子,跌跌撞撞摸回去。路灯又没有亮。我站在门前,掏出钥匙往锁眼捅,捅了好一阵也没有捅进,准备砸门时,门开了。


阿诚站在门里,他的头顶有光,光洒出来,洒在我的身上。


他光着脚,腮上蹭着酱汁,瞪着圆圆的眼睛,扔了我手里的酒瓶,又夺过了我的提琴箱,扭头就走。


我乖乖被他的背影牵着。


眨眨眼,他变了两个,然后是四个,接着是八个,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数不清了……


真好啊。


全是他。


我倒在地毯上,没头没脑地想。


“不准叫人。”


我不管不顾地昏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好长,梦里泡进许多东西:姐姐,家,父母,鞭子,前女友们,雨水,黄浦江,枫丹白露,经济学课本,甜品店,疯子,老师,党报……


好像还遗漏了什么,但梦里我撞破头也想不起。四处找不到,下起雨来,风冷得刺骨,一会儿又出太阳,晒得发慌……


一个孩子把雪球拍在我脸上。


他咯咯笑,绕着我跑。我伸手把他捉过来,用胡茬扎他粉白的脸,小孩子被扎痛了,瘪瘪嘴,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地抱住他,“大哥错了,错了好不好?”


“我早上不该那么吼你,不该跟你乱发脾气。”


“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场高烧使我领教到对死亡的恐惧。


从前犯浑时,一个人漂在异国大陆,是不惧死的。后来亲自照料过弟弟,就懂了姐姐,在家住过几年,再不敢那样想了。


要是那一枪没人替我,真射在了心口上,这孩子要怎么办?我得活着,我想活着,我必须活着,且要长久强大。


我要走在他前面,做他的灯,做他的盾。


可这样养出来十足要窝囊了。


窝囊又如何?若可平安,我倒宁愿他窝囊一世。


又太自私。


想想罢了,他是随我的,好坏都学,心气高,哪里肯永远被人拘在手心里?


他还这么小,看见什么都害怕,看见伤口要害怕,看见血肯定更害怕……可怜的小东西,他一定吓坏了。


我拼命让自己醒了过来。


小东西正肿着眼睛,咬着嘴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见我睁眼,扑到我手边。


“大哥……”他喊。


“没事了,”我把他拉近,又伸手取出怀里的体温计,瞄了一眼,举给他看,“呐,我好了。”


“为什么会受伤?!”


凶死了。


睚眦必报的小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天再问吧,阿诚,明天再问好不好?”


阿诚抿着嘴站起来,来回转了几圈,下了决心,一脚踢开被撬了锁的琴盒。


“这是枪,我知道!”


他指着琴盒里的东西。


“赔。”


我望着他。


“你把我的箱子弄坏了。”









TBC




#下一章的阿诚哥就要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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